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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三章遮羞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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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五十三章 遮羞布

最主要的是,如果在這樣的證據下,還說不是趙王,那就是另有其人:揭發齊王,又壞了趙王的名聲,一氣算計了兩個居長皇子,誰是這黃雀?皇帝就要向天下公布,自家兒子裏不但有行為不儉的還有野心家的事實,哪怕他私底下查,也不想公開的。

趙王,只能做這塊遮羞布。

鄭琰猜得不錯,皇帝氣極敗壞,直接認了趙王是兇手:“捆了那個畜牲來見我!”

李幼嘉嚴肅地道:“臣只是京兆尹,不能鎖拿親王。”

皇帝一指蕭深:“你,找宗正,帶上人,去捆了那個畜牲!”

蕭深簡短地應了一個“是”字,扭頭便走,再沒半點多餘的語言動作。大正宮前半部分就是個辦公區,他倒不用跑太遠,宗正按輩份算比皇帝還要高上一輩,也是蕭深的親戚,年歲倒是不大——才五十歲,在這個位子上算年輕了——蕭深還是恭敬地請這位前輩裏屋敘話。

宗正道:“這般神秘?”

蕭深沈聲道:“聖人令宗正點人拿趙王入宮。”

宗正嚇了一跳:“真的是他?”

蕭深嘴巴死嘴,一張俊臉繃成了便秘狀:“我亦不知。還請應命。”

宗正急忙點人,帶著一隊人馬跟著蕭深走了,實也不用他的人出什麽力,蕭深自帶了一隊精銳,只是要用宗正的名頭罷了。趙王在家裏正自惶惶,他弟弟秦王被查出來“或許”涉案,惹得他罵了好久,又擔心自己洗刷不掉罪名。

宗正來了,倒省得他再擔心了,直接面對事實吧。

一路上,無論趙王怎麽詢問,宗正與蕭深都不肯吐露一字。趙王問過兩聲,也就不去自取其辱了,心中暗恨:早知道就該在廢太子的時候也自請到封地去了!又後悔:怎麽就豬油蒙了心,以為自己呆在京城而齊王在外,自己“或許”有望問鼎大位了呢?

各種情緒在心頭閃過,趙王的臉色卻一直沈寂著。

到了大正宮,皇帝見面就是家暴,凡是能撈到的東西,都往趙王身上砸:“畜牲!禽獸!豬狗!”反正趙王就不是個人類。

鄭琰還是猜錯了,這年頭的皇帝雖然多疑,也還算是純樸的,他想得並不太深入,什麽兒子們都不顧手足,想著陷害對方什麽的,大家都要爭位什麽的。當爹的人嘛,總覺得兒子還是好的。厚黑學、陰謀論,在這個時代,哪怕是皇宮裏,也沒到凡事都要掰開揉碎了去看的地步。他問罪趙王,就是因為眼前的證據指向了趙王,未必是沒有父子情必須犧牲趙王。

鐵證如山,供奉的屍首都在趙王別業旁邊,皇帝另遣人搜別業,於周圍發掘出燒掉的雕版、埋起來的未用完的油墨若幹,還有什麽好說的呢?從刑偵的角度來看,毀屍滅跡,銷毀證據,又或者是作案,都不會離犯罪份子熟悉的環境太遠,那樣不方便。即使想著要遠一點,也一定會選擇一個他占有優勢的地方——趙王那蒼白的辯駁“兒就算是要做,也不會離把柄在別業旁邊”是不成立的。

說出這話的刑部尚書差點被趙王給瞪死!

禮不下庶人、刑不上大夫,趙王被皇帝命刑部尚書、宗正、大理寺、宰相一起會審,還派了蕭深、池修之當旁聽。

刑部尚書是主審,聽了趙王的,刑部尚書姓楚,跟秦王妃是親戚,當然跟淑妃也是親戚,趙王還為兒子訂了楚家的女兒當媳婦兒。有時候,這樣的親戚關系能把人搞瘋: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站在哪一邊兒的。當你覺得他跟你好得穿一條褲子的時候,說不定他轉眼就把你給賣了。

楚尚書說的全是實情,聽到趙王耳中卻是刺耳得很!從坐椅上躥起來,直往楚尚書跟前沖。蕭深見機快,沖上前攔住了他:“三郎!”

趙王死咬著不肯認罪,眾臣無奈,上報聖裁,竟是無一人肯沾手。皇帝也不想再查了,直接判了:齊王行止不端,降為郡王;趙王心有鬼蜮,降為郡王。

這樣就輪到秦王顯擺了?

錯!

秦王拿內庫舉例子,也理所當然地被內庫宦官、小吏甚至宮婢們記恨上了,秦王不義的名聲就是這個時候響亮地傳遍宮闈內外的。接著,又有些老資歷的宦官翻出舊案,秦王生母亦微賤,當年在宮裏做過管事宮婢,與內庫有些牽連,宦官們手頭有舊賬,把秦王生母給供了出來,都推說虧空是秦王生母弄的。秦王揭發,把親媽當年做的事情又給揭了出來。熱鬧極了!

榮安公主對著銅鏡笑得千嬌百媚:“誰說女兒不如男?”事情是她辦的,她連親媽兄弟都沒說,更別提丈夫了。伸出食指,指著鏡面:“五郎,下一個就是你。”

秦王的媽可還活著呢,雖然只是個才人,奈何有個親王兒子,在皇帝那裏按月算,每月還能打個照面兒。為了兒子,女人可是能發瘋的。還有趙王的母親,那個也是世家女,背後的能量也不小。皇帝可能不相信趙王,趙王的母親淑儀卻是能在證據面前睜著眼睛相信兒子冤枉的。

收回指頭,榮安公主斂了笑容:“來人,收拾入宮請安去。”

內外多風雨,作為女兒,關心只身在宮裏的母親,榮安公主的理由極其正當。到了承嘉殿,姨母沈婕妤也在。榮安公主聽兩個女人在猜測:“究竟是誰呢?”肚裏好笑,還要憂愁地道:“二郎、三郎、四郎皆有不足處,阿爹嚴旨申飭,五郎可就顯露出來了,不管是誰幹的,倒是五郎得利。五郎得利,延安殿淑妃可有後福了。”

沈婕妤眉間一抹陰郁:“要著急也是阿苗先急。”苗妃在淑妃身上的仇恨值絕對比賢妃姐妹高。

承嘉殿裏的對話,三折五轉,便被透到了秦王母親封才人那裏。封才人剛聽說“可能”是有人螳螂捕食蟬黃雀在後,齊王、趙王、秦王都叫人算計了,哭著跑到齊王的母親昭儀那裏去請後援。封才人與韓昭儀,也算是有交情的。

三個女人一合計,又把炮口對準了淑妃系。女人是不講究證據的,你們不是飛書嗎?咱們會流言!一日之內,宮裏充滿了淑妃系陰謀坑了三位親王的傳言。

隔山打牛,透過老媽打兒子,榮安公主這一手,實在是厲害。皇帝突然發現,一夜之間,他相處了幾十年的枕邊人,他養了幾十年的兒子,都成了壞蛋,氣得想殺人。

無論飛書事件的幕後主使是誰,它都是挑開了爭儲的大幕,把以前在暗地裏的較量給搬到了臺面兒上來。甭管是謀廢太子也好,想自己當太子也罷,以前都是暗中進行的,敢弄到明面兒上來的都得不著好兒,比如形同流放的齊王。飛書事件一出,不明真相的群眾還以為是有人看不過齊王,替天行道。老狐貍們已經嗅出這其實爭儲的味道來了。

飛書事件,人人都有嫌疑。當年立太子的時候,也是經過一番爭鬥的,只是那個時候不像現在這樣直白,大家都還比較含蓄,走的也是朝堂競爭的一般路線。當時的丞相魏靜淵向皇帝提出:該立儲了。皇帝一想,也對。大臣們也附議。然後大家爭論,有說皇後無嫡子,但是皇後也還不算老,不如等等再看的。也有說皇長子居長,該立他的。還有提出一些五花八門的人選,說他們的母親出身貴重,教養會更好的。然後是朝堂大辯論,再進行一些考試。最後由皇長子勝出。

那時候,皇子們都還小,個人能夠發揮的作用有限,更多的是他們的母親、朝中看好他們的勢力在角逐。現在,他們的母系還在,朝中的勢力也在,最大的不同,就是皇子們都長大了,各自有了勢力。

皇帝還記得當初那一場爭鬥,他在巡視完兒子一圈之後,把懷疑的目光投向了朝臣,那些個當初為太子之位爭得亂七八糟的大臣他也都還沒忘。作為一個不肯懷疑自己兒子的父親,即使已經在證據面前罰了趙王,皇帝在宣布完處罰結果之後還是果斷為兒子開脫了。事是趙王辦的,可未必是趙王主謀,一定是有人帶壞了兒子。

“你大概不知道吧,那時候這裏、這裏,”皇帝的手淩空虛點著面前的場地,“就是在這裏,他們爭得口沫橫飛,已經死了的夏老太師老當益壯,八十三了,還橫著個笏板要追著蔣進賢打。蔣進賢不敢打這老頭兒他拿著手笏甩手去砸夏震,邊跑邊砸,一路搶了八個手笏。你看顧崇這老小子現在道貌岸然的,那會就他最壞!瞧著誰要輸了他幫誰!這是大正宮啊!他們就敢!”頓了一頓,補充一句,“夏太師隔年就死了。”

鄭靖業黑線,意思意思地勸慰道:“都過去了。”

皇帝鼻子一歪:“他們最後都叫魏靜淵當場給打趴下了。魏靜淵什麽苦都吃過,身子骨好啊,一個能打八個……”說著說著,眼淚流下來了,“我對不起魏靜淵啊!”

鄭靖業默:“……聖人怎麽想起這個來了。”

皇帝掏掏袖子,掏再掏,鄭靖業看他掛著兩通鼻涕的樣子實在不雅,袖子裏抽出了自己的手帕給皇帝,碰碰胳膊,再碰碰胳膊。皇帝兩眼淚花,視物不清,挨了鄭靖業好幾下戳才接過手帕,擦眼淚、擦鼻涕。響亮的擤鼻涕聲,讓鄭靖業頭皮發麻。

皇帝哭完了,鼻涕也擦幹凈了,神清氣爽了一點:“不說啦,不說啦,徒增傷感而已。唉,你說,我要是遺詔裏赦了魏靜淵遺孤,可行麽?”

鄭靖業肅容道:“陛下之命,臣無不從。”

皇帝長抽了一口氣,語氣緩和地道:“你看,這飛書的事誰幹的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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